什么是好的研學旅行？從這個案例說說

去年一次偶然的機會，記者拿到了幾本北京大潮教育旅游集團編制的研學游活動手冊，其中一些推薦課題給記者留下了深刻印象，如針對南京目的地的“同為金陵懷古的主題，唐朝的詩和宋朝的詞在這一母題之下的具體表現有何不同”“查看從北京到南京、南京到北京沿途經過哪些車站，思考交通線路的走向如何，受哪些因素的影響”；針對長沙目的地的“從岳麓書院至湖南大學的千年辦學歷史，研究我國教育制度的變遷，思考我們的學習模式”“以湖南人的飲食文化特色辣椒為分析視角，透視湖南人的精神內涵和性格特征”。

開始本次采訪之前，記者認真研讀了北京大潮教育旅游集團為北京市八一學校編制的“探尋文化之根，培養愛國情操”2015年春季高一年級赴南京游學的社會實踐手冊。

除了常規的活動簡介、教師和導游通訊錄、學生分組和行程表、注意事項與要求、必備物品清單等內容之外，這本50多頁、書本大小的手冊還包括這些內容：介紹北京市八一學校教育理念的學校簡介、南京歷史與文化簡述、經行景點的圖片和簡介、好文推薦、推薦課題及“我的活動記錄”表格。

在歷史與文化簡述中，有這樣的段落：

“南京名稱之多，不僅在我國，而且在世界各國古都中也屬罕見。據史載，僅歷代縣以上建置的名稱就有金陵、秣陵、江乘、湖熟、建鄴、建康、江寧、白下、上元、集慶、應天、天京等40多個?！?/span>

“從歷史上來看，文明總是從有水的地方來的，正如同黃河之于中國、恒河之于印度、尼羅河之于埃及?；蛘呖s小到城市范圍看，如同嘉陵江之于重慶、府南河之于成都、松花江之于哈爾濱、湘江之于長沙、珠江之于廣州。秦淮河對于南京就是這樣的河。秦淮河在通濟門分兩支，一支繞道南城墻外向西流，成為外秦淮河；另一支通過東水關進了南京城，這才有了‘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的繁庶秦淮?！?/span>

在好文推薦部分，既有李白的《登梅崗望金陵》、劉禹錫的《石頭城》、王安石的《金陵懷古》，也有朱自清的《南京》、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五城記》節選。

這些內容為學生們展開了一幅關于南京歷史文化的畫卷。

“我的活動記錄”部分，包括行前準備與設計（課題設想、課題預計成果）以及每天的記錄。按照日期設計的表格中，每天要記錄的內容包括課題進展情況、當天發生的主要事件（今日景觀、整體評述）以及個人感想。

這次活動共推薦了8個研究課題，其中兩個就是前文提到的。

北京大潮教育旅游集團董事長張信告訴記者，該集團由北京大潮國際旅行社、北京德育研學國際文化交流活動中心和北京游學網三個板塊組成，其中德育研學國際文化交流活動中心專門負責研究教育部門的教學大綱、教材，組織教育和旅游界的專業人士編制研學游手冊。根據不同的情況，手冊內容會有相應調整，集團正在針對推薦課題建立題庫。

“研學游手冊其實是研學旅行產品設計理念最直接的體現，是凝結旅游和教育界專業人士經驗和智慧的成果，既為學生開展研究性學習提供方向性的指導，又提供必要的基礎性資料。對一個家庭來說，還可以成為記錄孩子成長足跡的別具特色的紀念物?！彼f。

具有多年教師工作經歷的張信說，大潮教育旅游集團是在大潮旅行社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而大潮旅行社的前身是1993年北京教育系統創辦的校辦企業大潮文化娛樂公司，公司成立的初衷就是組織好師生的校外活動。20多年來，大潮一直致力于學生旅游市場?！靶迣W、游學、研學，盡管提法不同，但本質上都是讓學生們在讀萬卷書的同時，通過行萬里路來提高綜合素質。我們具有旅游接待的專業服務能力，同時了解學校的需求，我們會深入分析學校的教學內容和旅游目的地的資源，設計出與課程對接的研學游產品?！彼f，例如，我們為北京科技大學附屬中學設計了針對生物、地理科目的走進長白山秋季研學旅行產品，這一活動的教學內容包括：長白山生態概況（地質地貌、四個植被帶）、長白山生態資源（動物、植物、水、土地資源）；教學目標包括：知識目標（掌握長白山特殊的地質地貌以及北坡的主要景點情況）、能力目標（能夠獨立講解長白山北坡風光）、情感目標（培養學生團結合作精神、獨特審美情趣，樹立辯證觀點，自覺做生態環境保護衛士）。

同樣具有多年教師工作經歷的北京人生遠足國際教育文化集團董事長黃傳驊給記者講述了一個關于產品設計的小故事。

在“勵志黃山，博學徽州”研學旅行中，他們設計了“點徽菜我做主”活動：每桌同學要點幾個有代表性的徽菜，以每桌10人每人50元標準為例，整桌菜的價格如果超過500元，超出部分要由這桌同學負擔，如果少于500元也不退錢，看哪桌的同學點得又快、價格又最接近500元。學生們的積極性都很高，有一桌的同學很快就點好了，價格是498元。他們的做法是湊整，一百元一百元地湊，很快就湊出400元的菜?！拔腋嬖V他們，這是一個數學中的‘優化思想’，你們感興趣的話，還可以了解一下統籌學原理?！秉S傳驊說。

“研學旅行是一門綜合性課程，因此課程設計要做到‘多學科并舉、多專業綜合、多知識貫通、多教法并用’?！秉S傳驊表示，我們要用文化把旅游做成教育。

在北京人生遠足國際教育文化集團的《“勵志黃山，博學徽州”課程化研學旅行學生手冊（初中版）》中，記者看到，僅第一天的“屯浦歸帆”主題活動，就有這樣5個題目：從上海出發到黃山市，通過汽車時速和時間計算出里程數；回憶你們今晚點的徽菜有哪些，與自己的家鄉菜相比，味道有何不同；寫出今天見到的旅游英語；摘抄幾個屯溪老街的小巷名稱并拍照；聽取徽文化專家講座后，請你說明繼承徽州文化的意義，并舉例說明徽州文化與上海文化的異同。

黃傳驊表示，如何將書本上的知識與社會實踐相結合，為學生開創一種能夠激發他們的興趣、挖掘他們內心強大潛力的，能夠讓他們體驗、感受并可以實踐的教育方式，是集團一直致力研究的重要課題?！白叱稣n堂、走出學校，走到生活、社會、自然當中進行‘研學’，與陶行知倡導的‘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睦砟钍且幻}相承的。我們推出的‘課程化研學旅行’是將課程要素納入研學旅行實踐過程，規范研學旅行的課程開發、課程實施及課程評價，從而提高研學旅行的系統性、規范性和科學性?！n程化研學旅行’是一種以問題解決為中心，注重學生獨立活動，著眼于創造性思維能力培養的教學程序?！彼f。

2016年12月，河南省安陽市旅游局推出了《研學游手冊》。安陽市旅游局局長史景山告訴記者，自安陽市入選首批“中國研學旅游目的地”、紅旗渠入選首批“全國研學旅游示范基地”以來，全國不少學校便把殷墟、紅旗渠、羑里城、岳飛廟、馬氏莊園、太行大峽谷等景區選定為學生的校外實踐基地。為了更好地展示安陽的研學旅游資源，推動研學旅行健康發展，為學生打造不一樣的研學體驗，《研學游手冊》應運而生。

由安陽市旅游局與黃山市實踐教育科學研究院聯合編制的《研學游手冊》從資源類型、特色、功能等方面對安陽的研學旅游資源進行分析，并確定相關資源主題的具體研學目標及所對應的主要學科?！堆袑W游手冊》將研學課程分為文化研究、愛國主義教育、紅旗渠精神傳承實踐、文化體驗、生態體驗六部分，通過攀登青年洞、體驗獨輪小推車、闖八卦陣等活動，將課堂移到景區。這些內容為旅游和教育界人士設計相應的研學旅行產品提供了信息和借鑒。

記者2009年在紹興采訪時，紹興市旅游集團提供的資料中有一本《“跟著課本游紹興”完全手冊》，其中有若干道與課本中的魯迅故里有關的知識趣味問答題，記者利用閑暇時間做完這些題目，有些拿不準的及時向導游請教，興致盎然。這次經歷給記者留下深刻印象，對魯迅故里也留下了一份特殊的好感。關于研學旅行讀物的話題，很自然地想到了紹興和那本有趣的手冊。

紹興市旅游集團營銷部經理應鋒告訴記者：紹興入選首批“中國研學旅游目的地”、三味書屋·魯迅故里入選首批“全國研學旅游示范基地”以來，我們在推進研學旅行發展方面有一些新的思路和舉措，而對于研學旅行讀物開發還需要給予更多關注?！爸拔以诒本﹨⒂^中國國家博物館的《復興之路》展覽時，發現相關圖書銷量非常好。我想，除了景區免費提供的公益性的宣傳讀物之外，融知識性、思想性、趣味性、普及性于一體的旅游文化類圖書應該成為學生研學旅行的延伸讀物，一方面可以為完成研學課題豐富參考資料，另一方面可以作為旅游紀念品收藏，閑暇時翻閱，也會時有收獲。這類圖書根據學生市場的需求特點進行創意設計，也許可以成為不錯的旅游紀念品?！彼f。

由此，記者想到了之前到西安旅游時在陜西歷史博物館精心選購的紀念品——陜西旅游文化叢書《人文陜西》。重新翻看這本陜西旅游出版社2010年8月第1版出版、2016年4月第9次印刷的《人文陜西》，總序中有這樣的介紹：“2009年，為進一步加強對‘人文陜西，山水秦嶺’這一旅游形象口號的宣傳，推動陜西旅游業的發展，陜西省政府決定編輯出版《人文陜西》《山水秦嶺》《佛都長安》《紅色延安》一套四本的旅游文化叢書，系統介紹陜西的歷史文化和自然風光，一方面讓世人了解陜西、認識陜西，從而進一步提升陜西的知名度和吸引力；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激發三秦兒女的自豪感和自信心……”在書里看到自己欣賞過的文物、到訪過的遺址，有種老友相見的喜悅；看到未能欣賞、到訪的文物、遺址，便生出無限向往；深入淺出的文字、內容豐富的知識鏈接，每每讓人心生開卷有益之感。

曲阜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副教授劉慶余告訴記者，2016年1月，曲阜市入選首批“中國研學旅游目的地”，三孔景區入選首批“全國研學旅游示范基地”，同年7月，“山東儒學經典游學之旅”躋身全國十大游學精品線路。為系統梳理曲阜研學旅游發展成果，曲阜市旅游局策劃編輯了曲阜首部研學旅游圖書《闕里從游》，從資源、產品、服務等方面對曲阜研學旅游進行了全面的總結?；谌蚵糜卫砟?，該書在介紹曲阜研學旅游資源、產品和服務時，不僅關注山水名勝、人文歷史，而且對曲阜的“一磚一瓦”“一街一巷”“勾欄瓦肆”等細節都進行了詳細描繪。

他認為，景區制作具有自身資源特色的宣傳折頁，旅行社編制針對不同年齡段和課程要求的實用性的研學旅行出游手冊，地方旅游局編寫介紹目的地研學旅游資源及特色活動的圖書，省級旅游局站在全省文化旅游發展的高度出版相應的文化旅游叢書，這樣就會形成一個內容豐富、適合研學產品生產者、消費者及研究者的既有深度又有廣度、既富可操作性又具指導意義的研學旅行讀物體系。

黃傳驊表示，雖然研學旅行的主體是學校師生，但它十分依賴社會各行各業提供文化資源，旅游企業提供專業服務，目的地的教育、旅游行政部門提供政策支持。豐富研學旅行讀物，無論對廣大學生、旅游和教育從業者，還是對旅游企業，都是一件大好事。

中國旅游出版社旅游行業編輯室副主任孫玉華表示，研學旅行的發展為旅游圖書出版開辟了新的市場空間，我們要抓住機遇，積極開發適銷對路的研學旅行讀物。

劉慶余表示，在中小學應試教育局面還未根本改變的前提下，以提升學生素質為教學目的的研學旅行活動想要實現體驗式教育和研究性學習融為一體的目標，還有一個逐漸被接受的過程，需要各方面深入探索。

要確保研學旅行落地，還需要旅行社的具體運作。采訪中，記者了解到旅行社方面的一些擔憂。

“《關于推進中小學生研學旅行的意見》出臺后，很多旅行社都把研學旅行當做新的業務增長點。一方面，學生出游，安全責任極其重大，教育部門、學校、學生家長都極為謹慎，一旦發生安全事故，這個市場很可能就會被凍結；另一方面，研學旅行是教育和旅游緊密結合的特殊旅游產品，一旦出現名不副實、‘只旅不學’的現象，就會嚴重影響這類產品的形象，毀了這個市場。而一些靠低價競爭攬客的旅行社很難保證產品品質和服務質量，甚至存在安全隱患，為了避免研學旅行市場劣幣驅逐良幣現象的發生，保障研學旅行的健康有序發展，需要相關部門進行規范?！睆埿耪f，多頭管理容易造成推諉扯皮，建議旅游、教育等部門聯合成立專門的研學旅行指導機構。

黃傳驊2014年就呼吁盡快成立中國教育旅游專業指導委員會?！俺闪⒔逃糜螌I指導委員會來指導、協調、統籌研學旅行這項工作，才能完成研學旅行作為‘教育深化改革，旅游創新發展’重要舉措的歷史使命?！彼f。

黃傳驊還提出了一個令他感到難解的問題——有些學校規定研學旅行不能交給旅行社做。他說，“旅行社作為研學旅行合法的承辦企業，是《旅游法》賦予旅行社的經營權。有些學校規定研學旅行不能交給旅行社做，是否具備法律依據值得商榷，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種做法的后果是直接增加了學生家長的研學旅行成本，也讓企業承受了不必要的損失，客觀上阻礙了研學旅行的健康發展?！币员本┤松h足國際教育文化集團為例，集團旗下擁有黃山市實踐教育科學研究院、北京京朝國際教育文化交流中心、北京京華教育旅行社。按國家規定，旅行社是差額繳納增值稅，而其他企業則是按營業收入全額繳納增值稅。拿一個2000元的研學旅行產品來說，旅行社按差額繳納增值稅大概是14元，而文化交流中心按營業收入的全額納稅，大概需要140元。

張信也對旅行社的尷尬處境深有感觸，“一說旅行社，人家就覺得你是商人，是眼睛盯著錢來的，所以和學校接觸，我們都是用北京德育研學國際文化交流活動中心的牌子。其實由旅行社提供旅行服務才是名正言順的，但是沒辦法?！?/span>

中國旅游研究院吳普博士表示，研學旅行市場的健康發展涉及諸多方面，需要多方協調推進。對于如何讓學生通過研學旅行獲得更多知識，他建議，相關景區或旅游目的地可以聘請具有專業知識的志愿者為學生做講解?！氨热缫晃魂P心下一代教育的退休的地質學教授，他為學生們講解景區中的地質現象、地形地貌成因，豐富的專業知識會讓學生們受益良多。如何將這樣的志愿者資源和景區、目的地對接，需要建立相應的平臺。要做好研學旅行，很多課題值得研究?！彼f。

漫畫：鮑冠龍

原題：《做好研學旅行還需更多探索》

來源：中國旅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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